2010/07/18

我們純真,只因為我們仍等待愛情


德勒茲啞著嗓子,粗嘠地淘洗著奇詭的哲思,德希達握著煙斗大口吞吐白色的解構幽靈,拉崗總是西裝筆挺地佇於自己的粉筆塗鴉之前,年輕的傅柯狡獪地閃身但遮掩不了他的桀桀怪笑,李歐塔是一根細廋竹竿,跳脫的邏輯掀翻著濤天雄辯…,廁身於法國最詭譎的當代天才之列,巴特是一聲歎息。他攢著眉心,頹廢地叨根煙,寫作於他,仿如是鳥能飛,魚能游水,且文字一逕綿密優雅,是文之樂也。

總是透過文字中深切的眷戀、愛慕與柔情,我們再次確認著巴特所創造的殊異風格。在這些情感飽漲的晶瑩字句裡,巴特憂傷、怨艾、渴望與惆悵。這世界裡的一個姿勢,一抹眼神或一件尋常小物都深情地摶聚著濃蜜似酒的「絮語」。愛人們的世界花團錦簇卻也遍地憂愁。我們純真,只因為我們仍等待愛情,巴特甚至告訴我們,「我戀愛著?是的,因為我在等待。」這本書是聖徒巴特獻給所有愛人的《意志與表象的世界》。

愛情很難不是一場悖論。總是在愛情裡,我們才同時是成人與小孩,我們的愛人同時既已遠離又總在眼前,我們既怯懦又勇氣非凡,我既不想讓你知道我愛你卻又想讓你知道我其實瞞著你什麼…,文字因此豐饒、碎裂卻又充滿動人生機。

巴特使得所有愛情的開始都成為一首獨特與私密的詩,與情人的每次相會都是難忘的慶典。「成為他人的節日」,或許這就是《戀人絮語》的無上律令。在成千個平淡無奇的日子裡,愛情如同笛卡兒戒慎恐懼的魔鬼,悄悄改變、欺矇了我們的視線,使得我們的感知變得無比敏銳卻又徹底焦灼偏執。我瘋了,但卻是一種「隱喻式的瘋狂」,這便是愛情。巴特的至高價值。

只是一切都是「先過去式」(passé antérieur),「我過去曾愛」,因此我現在書寫…。戀人絮語總已是書寫者的重構,是發生於後(après-coup)、對瘋狂愛戀的揪心回憶。因此似乎不可免地使其成為某種「餘生」,後愛情時刻淒愴孤寂的「追憶似水年華」。

如果《戀人絮語》是巴特為了某位不知名戀人所寫下的文思斷片,3年後的《明室》無疑地是其續篇,只是此時他所心碎愛戀的,是驟然辭世的母親。書寫或許首先都緣於哀悼:

「這哀悼最敏感之處,莫過於我不得不失去一種言語-戀人的言語。也就是『我愛你』。」

然而,在一切哀悼之前,在憂傷、哀痛與惆悵將我們貫穿並擊倒之前,也在一切字詞落定再無可轉圜之前,還是有著令人魂牽夢縈的可能性。這個可能性就是:

如果‧愛




羅蘭‧巴特《戀人絮語》中文版導讀
商周出版公司 2010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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