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13

薩德學院1 色情的極致

薩德以精密算計與冷酷無情描寫放蕩經驗的無限可能性,各種可思考的構成元素以一種「界限思想」的方式出場並不斷越界,直到迫出其界限存有(être de la limite);比如各種身份的(性)界限及其界限存有(處女的、童男的、父親的、母親的、孕婦的、老嫗的、傷殘的…),各種身體的(性)界限及其界限存有(肛交、口交、腿交、吞屁、食糞、姦屍…),各種犯罪與宗教褻瀆的(性)界限及其界限存有(詐騙、誘拐、傷害、謀殺與瀆神)。薩德意味著某種「界限書寫」,因為他的小說語言總是以一種非隱喻的赤裸形式逐漸匯聚並指出事物的界限,並在此從事各種規範與習俗的逾越,最終形構了與域外的各種關係。

就某種意義而言,書寫廁身在知識與無知的交界,一方面以元素週期表或植物分類學的方式系統性地逼近各種界限,另一方面,在這種被統稱為變態的漸強行動中,薩德在語言平面上迫出了屬於觀念的部位;表面上,薩德小說進行著各式各樣的變態演練:變態的故事、變態的性交、變態的謀殺、變態的哲學論辯…,小說等同於一種遠離正常時空的巴洛克布置(agencement),然而書寫所瞄準的真正賭注卻不在經驗世界(即使不是實際經驗而只是可能的經驗)。

換言之,如果薩德作品不能簡單視為色情(pornographie),而是「色情學」(pornologie)或「色情表」(pornogramme) ,那是因為薩德總是意圖在巨細靡遺與纖毫畢露的經驗敘述中映射出域外的可能,因為「他們 [沙德與馬佐赫] 的情色語言不被化約到命令與描寫的基本功能。」(Deleuze, 1967, 18)薩德書寫的不可化約核心並不是色情而是觀念,不是欲望而是真理!這是何以他在語言平面上一再藉由文字激起風暴,但最遽烈的運動與艱險的辯證,就是將書寫指向域外同時弔詭地翻轉為書寫核心的拓樸運動。

如果薩德作品總是毫無轉圜地連結到變態,在各種變態之中,書寫運動本身所專注這種拓樸翻轉或許正是一切變態的先導動機,這是意圖以越界迫出的高張思想,也是透過思想的摺曲或轉向所構思的觀念場域。拉崗毫不猶豫地說「薩德式的閨房(boudoir)等同於古代哲學諸學派中獲取其名稱的那些地方:學院、學園、學廊(Académie, Lycée, St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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