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15

薩德學院2 來自暗黑界的勾引

克羅索斯基在《薩德我的鄰人》中問道:「我們讀薩德就像我們讀德拉克洛(Laclos)、斯湯達爾、左拉嗎?」

答案很明確,NO。

閱讀薩德似乎無法不在二種層級間往返,「閨房」既是淫樂浪蕩的所在又同時是哲學思考的場域,但這絕不只是簡單地意味薩德在閨房裡講述哲學,或者他創建了一門「閨房哲學」;因為薩德的作品「首先是一組敘述、言說,然後有表格,它們的價值僅在於暗黑地勾引前往探視域外,那似乎不置於文本中之物,然而卻沒有什麼不在文本中被看到。」薩德的文字並不停駐於於淫穢浪蕩的表面,相反的,一切淫穢似乎只是為「暗黑地勾引」前往域外,是為了將語言的域外翻轉成思想的「域內」(dedans),為了在文字平面上儘可能地引發等同於思想的激進運動,克羅索斯基說:「此域外完全不在從事哲學的『閨房』內部,而就是一切都離不開『閨房』的思想內部。」

僅管薩德作品集一切色情變態之最,但這並不太是書寫的目的,因為色情只是為了前往域外的暗黑勾引,是關於思想與真理的必要過程與準備;變態者薩德不是色情小說與A片的始祖,因為他書中那些色情場景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色情本身,甚至也不是為了滿足讀者的性欲而寫;薩德是啟蒙時代的哲學家,即使他的思想離不開色情的想像,但色情本身只是為了最終能迫出域外。然而,這個由色情到思想、由身體到觀念、由感性到(反)理性的乾坤翻轉並不是自明的,也不由文字表達所簡單再現。

《索多瑪120天》的浪蕩子迪塞明白地說:「自從我來到這裡之後,我的精液一次都沒有為這裡的東西而流淌。我每次射精都因為某種不存在這裡的東西。」但這並不是「生活在他方」的情欲版本,浪蕩子(libertin)既不是紈褲子(dandy)亦非漫遊者(flâneur),他們以一整年時間備齊各類人選,將大隊人馬由巴黎遷徙到瑞士的深山古堡,這並不只是為了將色情置入時空與人力物資的巨大尺度之中,因為薩德所構思的並不是由「這裡」與「那裡」所簡單說明的距離函數,而是意圖將不可讀、不可思與不可感之物從域外翻轉成思想的核心,迫出浪蕩子為之一再射精的「某種不存在這裡的東西」;然而,如果整個《索多瑪120天》發生的場景「西林古堡」(château de Silling)根本不存在使浪蕩子射精的真正條件,那些構成巴特所謂「薩德文法」的各種姿勢、人物與情節都只是為了「暗黑地勾引」某種不存在這裡的東西 ,那麼,什麼是薩德作品裡所不可或缺的域外?那些色情的與太色情的故事(由4個超級故事員接龍講敘的600種令人咋舌的情欲)並不是大費周張的行動所欲抵達的真正目的,我們勢將無法理解薩德,如果無法理解他必須繞經浪蕩(一切可思與不可思的淫穢與犯罪)才能觸及的域外。簡言之,如果薩德的書寫總是意圖窮盡情欲的可能經驗(淋尿食糞開膛姦屍…),這絕不意味他等同於任何庸俗化的「情欲開發」,相反的,哲學家薩德正挺立在世界的盡頭,遙指著域外那個真正讓浪蕩子「射精」的所在。




1 則留言:

  1. 透過書寫而撕裂的「這裡」與「那裏」,薩德內在超越性的「閨房」,究竟指向那種形上學平面?續集真是令人期待啊....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