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14

死,然後寫,然後活著 – 童偉格作為一種方法


總是凝縮、面向死亡的存有論書寫使得童偉格的作品具有極簡主義的特徵,在獨特文思的推進中,字的筋骨必須一再刪削,寫作的問題不再是寫更多的字或盡可能的出書,相反而弔詭的,必須實踐一種寫最少的寫作,節制而哀矜,情感以字詞的經濟學做為必要條件。因為面向死亡的文字都是為了哀悼,一切多餘的字句都削弱必要的莊重,因此也抺滅悼念。

小說的每一頁都籠罩死亡,披著黑紗,每個字都是悼辭的一部份,但也都已經再次見證此哀悼的不可能。因此,不斷地書寫是為了最終能有「最少的字」,書寫是為了「寫少」而非「寫多」,損之又損,為了寫「不可寫」卻也不可不寫,這是童偉格的書寫倫理學,某種奠基於存有論核心的節制,少則得,稀少性與書寫不可分離 。

在這個以死亡為前提的書寫中,重點不是由特定的意外、災厄或病痛所舖陳的獨特情節,文學與死亡為鄰 ,但並不繫於死亡本身的故事述說,不是單純的死亡紀事(誰死了?為什麼死?如何死?),而是因為對這個不可思考者(impensable)的多重包圍與無窮迫近,書寫不僅揭示了生命的抒情核心,最終亦奠立了自身的存有論意義。

換言之,理解了如何書寫死亡,也就理解了如何書寫,同時也就理解了如何活著。這個發生在書寫之前的死亡事件,永恆地與書寫及生命共時,因為它被書寫一再召喚,也是書寫所唯一欲召喚之物,彼此共構了文學的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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