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2/13

make-up與「不口吃程序」

  • 「盡量不使用,對我來說,必定會造成說不出口的字句和音節,而且在萬一停了口,說不出下句時,突然立正大聲地喚出: 國父說,或是總統說,來製造全場的正坐,或立正,然後讓我在說順了口之後,再繞回剛才的題旨,以這種方法,我得到冠軍 。 
施明正,〈島嶼上的蟹〉

    無時不刻地即時高呼國父或總統治癒了「我」的口吃,還讓口吃者成為辯論冠軍,簡直卡夫卡游泳冠軍的翻版:游泳冠軍說,其實我根本不會游泳 。

    施明正書寫中的亂步拼貼或許不僅是柏洛茲(William S. Burroughs)的cut-up,即使柏洛茲亦擅於在作品中植入政治嘲諷。在鎮壓政治的死亡陰影中,沒有人敢提及領導者還口吃,正如沒有人膽敢對其幽默輕佻,在這裡不存在任何「語言遊戲」的可能。德勒茲曾提出pick-up對立於柏洛茲的cut-up,認為這是致使語言口吃、雙語與多樣性的風格化書寫方式,一種確切意義下的「小文學」(littérature mineure)或「流變-少數」(devenir minoritaire):「Pick-up或者雙重飛掠、非平行演化並不產生在人物之間,而是在觀念間產生,每一觀念都在其他觀念中自我解疆域化,根據既非在此亦非在彼且席捲成『團塊』的一或數條線。」施明正的作品無疑地是某種小文學,但恐怕在柏洛茲的cut-up與德勒茲的pick-up之外,在蔣公與性愛齊飛的文學怪體之中,書寫不自主地成為make-up。無時不刻高呼蔣公使書寫在形式與內容中遠離口吃,教條口號的專橫切入成為白色恐怖的怪異粉飾,拼裝成一種「雙語」文體,一方面是鎮壓政治所導致的無生命傀儡書寫,另一方面則是無政治的浪蕩激情生命。如果致使語言口吃對德勒茲而言是書寫的風格化表現,施明正的「不口吃程序」則無疑怪異地迫出某種在白色恐怖威嚇下的無風格傀儡生命樣態 。

    「蔣公」(作為統治者的象徵)似乎成為施明正小說中不敢言明的一切悲劇頓挫之點,那是賀德林所描述的伊底帕斯終於知悉自己殺父娶母,時間的軸線從此崩折斷裂,成為前後再也統和不了韵韻(rimer)的異質部份 。就某種意義而言,施明正的小說似乎都意圖回返到這個使他從此變成心靈傷殘者的「物種起源」之點,重溯「未被羅織成囚,因而能從那個生命的分水嶺,這一豐脊滾下恐怖的深淵,變得非常可恥的懦弱、邋遢、屈辱、無能、貪生怕死之前」 。然而在這場生命逆溯的尤里西斯之旅中,各種在高壓政治下怪異形變的「喝尿者」、「渴死者」、「放鶴者」、「闖入者」、「釀酒者」…夾道佇立,伴隨著一系列浪蕩性愛的「缺德者」,這些在特異時空中誕生的畸人構成施明正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文學風景,並使得文學在某種意義下等同於性-政治的布置。


    4 則留言:

    1. 原來這樣也成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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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若是pick up被此處被cut up~
      那是何義??!!它亦是pick up?!還是pick and cut?!
      有可能變成一種pick out嗎?!
      語言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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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我覺得喔,應該說pick up是 cut up的差異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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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Aliu,你這招pick, cut, up, out大亂鬥蠻有趣的,得看實際作品中怎麼make up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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